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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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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章

楚老師文學對談的錄音拿過來,交給外包公司轉文字了。當然,這書屬於心照不宣。又是林林跟宋雁合作,聯合署名。老邱點了林林一下,“總這麽合作也不行,你還是應該獨立出來。”林林堵他的話,“這不剛去沒多久麽,等於拜個碼頭,而且這書本來也是聯合組稿的。”老邱問:“宋雁這人到底怎麽樣。”林林說還行。老邱笑說你看誰都還行。又問:“查清楚她的底細了嗎。”

林林不樂意了,“我是去當編輯還是去做間諜,她什麽底細跟我有什麽關系。”老邱道:“你不清楚人家的底細,就不方便展開工作。”林林說:“慢慢看著吧,唐嫚兒偶爾說一點,時間長了,就什麽都知道了。”老邱說你們社慶那個布包,多帶回來幾個,我有朋友要。

林林道:“你把家裏那個給他吧,一人就一個。哪那麽多歪心思,貪汙啊?”

文藝社的社慶很像是一次當代作家的大型展覽。活動邀請的那些著名作家,包括霍明達、顧青雲,乃至於更老一輩的“活化石”級的大神作家也都顫巍巍出席了。活動在某酒店辦的,偌大的禮堂,燈火通明。談笑有鴻儒,往來無白丁。連帶著,四面墻壁還有作家們的書畫展出,那些墨寶丹青,很多堪稱無價之寶。然而,在這一派烈火烹油的熱鬧之中,李林林反倒感覺到了一種危機。

文藝社的出版資源,明顯地斷層了。

扛大梁的,還都是那些成名二十年甚至三十四年以上的作家。別說八零後九零後作家,就是七零後作家在文藝社冒頭的都少。當然,這和編輯的疊代也不無關系,文藝社的那些“掌權”編輯,多半也是上了年紀。像宋雁這樣的中年人,都還只能算小年輕,尚在努力奮鬥、爬坡、爭搶、踩踏。遑論沈幼、唐嫚兒她們這一代。

可是時代在變,毫不留情。

老作家們的讀者在流失,年輕作家卻沒成長起來。林林跟楚老師說的確是實情。眼下,有出版價值的東西太少。因此,連史念芹這樣久經沙場的老編輯,都不得不去網路文學裏淘金。可是,金子那麽好淘的嗎?史老師出版的那些宮鬥的、玄幻的,量是走了一部分,但的確丟了口碑。而且,總出版這類作品,對文藝社的牌子也有損傷。因此,社裏總是用一種辦法:出版,但不宣傳,盡量偷偷賺錢,把品牌損傷降到最低。

說一千到一萬,真的要推出一些新作家了。

會後的招待,除了社裏的一頓大圓桌。編輯室也分頭招待。顧青雲這頓,崔笛韻出面張羅,請了副總編輯柳馥作陪。作為主任,宋雁既要陪顧青雲,也要陪崔馥,自然也要出席。李林林呢,是顧青雲欽點的,也被叫上了。但林林一上桌就感覺到,崔笛韻對她是有敵意的、提防的。從座位的排列就能看出來。李林林的座位,離顧老師十萬八千裏,根本不會有太多交流的空間。好在林林也安之若素,她只是作陪,不是主角。她更相信日久見人心,崔笛韻總不會一直一級戒備,等她明白她李林林並無搶人之心,就世界太平了。反正林林就抱定一條,該敬酒敬酒,其他時間,不多言多語,風頭是領導們的。她就人淡如菊。

好了,一頓飯吃下來。崔笛韻對她的敵意似乎有點緩和。在走廊迎面遇到的時候,人家也開始點頭打招呼了。她休戰,林林也樂得示好。相安無事,才方便做書。

不日,林秋水的三本書和楚老師的對談錄一起出來了。宋雁張羅著給楚老師做了一場活動。還是輕車熟路。在一家書店做的,請了評論家,招募了讀者。全程,李林林掌控,宋雁負責出風頭、陪客人。活動很成功,但量走得一般。首印八千冊發完了。林林還算滿意,這樣的小眾的選題,能走八千的量,也得虧社裏多年的渠道經營。

林林還想做做活動,把書推一推。楚老師卻婉拒了。她當然明白楚老師的意思,書和書不同,有的是大作,那就得鑼鼓喧天,大肆宣傳。像對談錄這樣的小作品,有一場宣傳,整出一點動靜,可以了。

秋水的三本書呢。不宣傳。但林林有信心,這套書算經典版本。量應該還能往前滾。可誰知道首印一萬冊發下去之後,就再也發不動了。林林去找發行部主管網店的分管領導磊哥,想要個位置,再推一推。她還拿出數據證明這書是有“賣氣”的。磊哥給面子,當著林林的面給分管電商的業務員打電話,很是一番交代。林林疊聲道謝。可是,半個月過去,書的銷量依舊沒有起色。位置也沒要到。

林林去問業務員小張。小張說得排隊。林林跟沈幼抱怨。沈幼來一句,“咱們社,就那幾個人的書能發動。”林林不明白問什麽意思。沈幼說:“宋主任的能發動,還有徐金豆的能發動,崔老師的能發動。其餘都夠嗆。像宮老師做的李菲菲的書,算是大作家了吧,也做了活動,三萬冊頂天。”林林問為什麽。沈幼說她也不知道。最後,還是唐嫚兒解了謎。

午後散步的時候,她一手拿著冰棍,一手解讀出版社大局,“發行也是看人下菜碟,除非是社重點,領導親自抓的,那沒辦法,必須全力以赴,其餘的,當然是誰有關系誰的就發多一點。看到群裏的捷報了麽。徐主任那各種書,看著不起眼,都能五萬以上的量。”

林林追問:“因為徐主任跟發行關系好麽。”

唐嫚兒說:“何止是關系好,徐金豆、宋雁、朱躍,還有發行部的磊哥這批人, 那都是一起進社,一起住宿舍,打年輕時候一塊過來的。那感情,跟咱們這,能比麽。”

明白了。厚積薄發。徐金豆的書之所以能多發,也是她多年人脈積累的變現。文藝社跟北方分社不同。北方分社生存艱難,只要是好書,刁愛玲都會猛發。文藝社就不一樣了。從策劃選題到印刷到出版發行,這是一個系統工程,哪個環節掉了鏈子,書都別想大賣。

而打通這些人脈關節,又是個玄之又玄的玄學。非多年浸泡難成也。對林林這種外來的和尚,更是難上加難。想到這兒,林林不禁有點絕望。眼下,她最好的出路,只能是跟宋雁捆綁。宋雁這棵樹雖然算不上大,但好歹還是能乘涼的。

這天上班,宋雁一個電話把林林叫過去了。

林林去她辦公室,桌子上擺著一疊稿子。宋雁讓她坐。兩個人隔著桌子,面對面坐著。

宋雁說:“瞿老師的稿子你做不做。”

林林沒反應過來,問哪個瞿老師。

“瞿河。”宋雁說。

林林道:“是《荒夢》麽。”

“對,《荒夢》。”宋雁肯定了。

林林知道這稿子,一直在牛彤手裏。她隨即問:“這書不是分到小牛手裏了麽。”是柳馥拿的稿子,分派下來的。宋雁說:“小牛現在做不了,你做不做。”

林林不明所以,為難,“做是能做,可是……”宋雁攔她話,“不用有顧慮,小牛要參加筆會,稿子弄不出來,柳總也不想再等了。”林林說了句明白,便把稿子抱回去了。不過,等林林和瞿河聯系上。更換編輯的原因便浮現出來了。瞿老師說起來還有點憤憤,“還給我弄了一張 A4 張,十幾條修改意見,”此處大聲,“她教我寫小說?我教別人寫小說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在哪兒涼快呢!”

林林只好勸瞿老師息怒,她不能說牛彤不好,更不能說瞿老師不好。於是只能說,“瞿老師,您這稿子要改也不會那麽多,都是發過的,成熟稿子。可能小牛對文學的看法跟您不同,她絕對不是針對您個人,更不是懷疑您的創作水平。”

瞿老師啐,“就沖她這文學觀她就很難寫出來。”

實際上,林林心裏一本清賬。瞿老師這本《荒夢》,的確寫得一般。但還不至於像小牛說得那麽不堪。他們分歧,不排除是代際的分歧,但更多的,恐怕還是對小說的理解。林林跟牛彤交流過。牛的小說觀,她不是特別讚同。牛還是抓著小資那一套,沒把自己放低、擺平,沒有生命的樸素姿態。包括胡力行力推的那篇獲了獎的小說,林林也不敢恭維。事情就那麽一點小事情,洋洋灑灑寫那麽一大篇,多少有點小題大做。

至於瞿河,林林則認為他已經到了創作的末期。《荒夢》的弊病不是文筆,也不是結構,而是根本上作家離生活太遠。當然,更不可取的是牛彤跟人作者的交流方式。那麽蠻橫、直接、得理不饒人。她不明白這樣一個人怎麽能成為作家。對於《荒夢》,林林的打算是,正常做出來,再做一場活動。既給瞿老師面子,也給柳總面子,更是為宋雁擺平爛攤子。至於更多的,比如,能不能大賣,產生多大影響,林林覺得都不在她的掌控範圍之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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